“这几日,末将重新整编了军队,清点了名册。”
余宇澄神色一凝,汇报道,“目前,我们手中的兵力,主要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咱们的嫡系,肃马军。”
余宇澄伸出一根手指,“经过京城保卫战和永定河追击战,虽然伤亡不小,但也吸纳了不少精锐。目前加上马迟、李飞鹏他们带的队伍,再加上王二狗的火炮营,神弩营,总计约有一万两千人。”
“这是一万两千个真正见过血、敢拼命、令行禁止的老兵。”
陈木点点头。
这就是他的基本盘。
也是最锋利的刀尖。
“第二部分,是收编的京城禁军和城防军。”
余宇澄继续说道,“这部分人数最多,约有四万人。但……”
他顿了顿,微微皱眉。
“这些人成分复杂,虽然剔除了一批兵痞,也杀了几个立威,但战力一言难尽。能打的不足一半。”
“那就让他们加紧训练。”
陈木果断道,“表现好的,进肃马军。实在不行的,就发了银子遣散。”
“是!”
余宇澄应下,又道:
“第三部分,是近期投诚的各路勤王军,以及俘虏的大理国士兵。”
“孙拓的那两万人,已经打散了编制,安插进了各个营头。大理国的俘虏虽多,足有数万,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暂时只能作为苦力使用,让他们去开山修路。”
“所以,满打满算。”
余宇澄叹了口气,“眼下,咱们真正能拉出去打硬仗的兵力,不足三万。”
“三万……”
陈木看着地图,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三万人。
守住京城绰绰有余。
但要扫平天下,却显得捉襟见肘。
这便是余宇澄发愁的事情。
如今朝廷未稳。
外患未清。
他想迅速积攒力量为陈木分忧,毕竟陈木已经登基称帝,总不能什么战事都由他御驾亲征。
却力有不逮。
“人是少了点,但只要装备火器,也能打硬仗。”陈木想了想道。
“火器?”
余宇澄神色微动。
他已经从马迟那听说了陈木的“步炮协同”战术,据说效果极其惊人。
余宇澄犹豫了下,建议道:“但火炮的数量太少,或许可以让工部牵头,制造一批?”
他身为武将,本不该插手工部的事,若是换个心思敏感的皇帝,只怕会怀疑他居心叵测。
但陈木毕竟是熟人,余宇澄还是直言不讳了。
陈木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很随意地点点头,道:“我这就去跟工部说。”
说罢他就起身要往外走,王瑾跟上来,提醒道:“哪用得着陛下亲驾?奴才去把工部尚书叫过来便是。”
“我去军器监,把相关人等都叫到军器监来。”陈木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把织造堂的工匠也都带过来。”
“遵旨。”
王瑾领命。
……
……
工部衙门。
工部尚书鲁子敬,正裹着一件打满补丁的官服,愁眉苦脸地对着桌上的一张图纸叹气。
那图纸泛黄,边角都磨破了,显然已被翻阅了无数次。
上面绘制的,是京畿的一处重要水利工程。
白鹭堤。
“唉……”
鲁子敬长叹一声,呼出一口白气。
“尚书大人,您这又是何苦?”
旁边的好友,同在工部任职的侍郎张德无奈劝道,“这白鹭堤,先帝虞烨在位时就喊着要修,修修停停五六年,早就成了烂摊子。如今国库空虚,更是没人提起,您又把它翻出来做什么?”
“不修不行啊!”
鲁子敬满面愁容,“张兄,往年还没什么,但今年冬雪极大,俗话说瑞雪兆丰年,但这雪化了便是滔天洪水啊!若是这堤坝再不加固,等到开春冰雪消融,春汛一到,这玉江下游必定决堤!”
“到时候,淹没的可是数万顷良田,还有下游几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
鲁子敬越说越激动,抓起笔,在一份早已写好的奏疏上又添了几笔。
“不行,我得去见陛下!这银子,无论如何得要下来!”
“我看您是疯了!”
张德一把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新君初立,改元‘胜武’!您听听这年号,胜武!那是又要打仗的意思!”
“皇帝刚在朝堂上说了要大兴军武,所有银子都是用来打仗的。您这时候去要钱修河堤?这不是虎口夺食吗?”
“再说了,这个皇帝……”
张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意思是陈木杀人不眨眼。
“若是您这封奏疏上去,触了霉头,说不定……”
张德眼神惊恐。
鲁子敬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当然怕死。
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和三岁幼子。
但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图纸上,脑海中浮现出洪水滔天、浮尸遍野的惨状。
“死又如何?”
鲁子敬咬了咬牙,推开张德的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在其位,谋其政。”
“若是为了保全乌纱帽和脑袋,就坐视百姓受灾,那我读这几十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奏疏,我非上不可!哪怕是被陛下砍了,我也要把利害关系说清楚!”
说罢,他拿起奏疏,正要起身整理衣冠前往皇宫求见。
就在这时。
“传陛下口谕——!”
一名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鲁子敬和张德都是一惊,连忙跪下接旨。
“宣,工部尚书鲁子敬,即刻前往军器监见驾!不得有误!”
军器监?
鲁子敬心里“咯噔”一下。
那可是打造兵器的地方。
陛下要在那里见我?
旁边的张德面色惨白,投来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臣……领旨。”
鲁子敬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怀里揣着那封还没送出去的奏疏,像是揣着一块烫手的火炭。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去就去!
……
……
军器监。
这里本是负责打造兵甲器械的衙门,终日烟熏火燎。
此时更是热闹非凡。
几十座炼铁的炉子全开,火焰冲天,热浪滚滚,将冬日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鲁子敬刚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