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寨,后山密林。
夜风阴冷,裹挟着草木腐败的潮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人的喉咙。
被反绑着双手的林胜武,跪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
血污和泥土糊住了他的脸,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赵猛,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赵猛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
在他身后几十米外的暗影里,至少有三双眼睛,如同饿狼,一瞬不移地锁定着这里。
赵猛的内心,一片冰冷。
祠堂里,当众点名林胜武,是要震慑二房,杀鸡儆猴。
但私下里,却告诉我,真正的考验,是让我亲手处理掉这个“叛徒”。
他要的,不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过程。一个让我彻底染血,再无退路的过程。
赵猛的思绪,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京城指挥部的深夜。
……
京城,中央扫黑办专项行动指挥部。
气氛凝重如铁。
“报告祁主任!赵猛同志传来最高优先级加密暗语,‘祠堂夜审,目标林胜武,罪名叛族,限时天亮前,后山处置’!”
技术负责人老张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祁同伟站在巨大的电子沙盘前,目光深邃。
“立刻对林胜武的所有社会关系、资金流水、近期通讯进行最高级别的数据穿透,我要在五分钟内,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叛徒。”
命令下达,整个指挥部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不到三分钟,结果已经呈现在屏幕上。
“报告!林胜武……干净。他名下所有账户无异常,近期通话记录无敏感对象。但是……我们发现他三天前,通过地下钱庄,给他远在国外的妻儿,汇了一笔五十万的款子。”
一名技术员汇报道:“这笔钱的来源,是他偷偷变卖了自己的一处房产。他似乎……是想跑路。”
真相,昭然若揭。
林胜武不是叛徒,他只是一个嗅到了危险气息,想带着家人逃离这个漩涡的可怜人。而林耀东,就是要用这个可怜人的血,来给赵猛的刀,开最后一道刃。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这……这怎么办?赵猛同志现在被枪顶着脑门啊!杀,违背原则;不杀,立刻暴露!”老张急得团团转。
祁同伟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代表赵猛的那个微弱光点,仿佛在与千里之外的战友,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他缓缓抬起手,对着通讯频道,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下达了指令。
“老张,给赵猛同志发送指令。”
他顿了顿,吐出四个字。
“意外,心脏。”
……
塔寨,后山。
赵猛的肌肉,在作训服下微微绷紧。
他正在等待,等待一个信号,一个来自命运,或者说,来自祁同伟的信号。
突然,远处工场的方向,一排高功率探照灯,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两下,随即恢复正常。
这是他和祁同伟约定的、在紧急情况下传递“是”或“否”之外简单指令的备用信道——利用电网的瞬时波动。
昨晚他“无意”撞坏的那个电闸箱,为这次“合理的”波动,提供了完美的解释。
赵猛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一缩。
那两下闪烁,在别人眼中毫无意义,但在他的脑海里,却瞬间解码成了一段清晰的指令。
意外,心脏。
他明白了。
祁同伟的意思是:不要直接动手,制造一场意外。让林胜武,死于“心脏病”之类的突发疾病。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
他猛地转身,朝黑暗中那几个监视点走去。
“人好像不行了,一直在抽,口吐白沫。”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耐烦,“可能是吓破了胆,也可能是犯了毒瘾。”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猛哥,三宝哥交代了,直接处理掉就行。”
“放屁!”赵猛勃然大怒,“他要是就这么死了,三叔怎么看我?以为我连个半死的人都看不住?还是说,你们想让我交一个死人回去复命?”
他指着林胜武的方向:“你们两个,在这里给我看死了!我去医务室,拿点镇定剂。我得让他清醒着,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番话,充满了亡命徒的狠辣与偏执,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那几名监视者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言。
“快去快回,猛哥。”
赵猛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工场。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但他的步伐,却稳如泰山。
工场的简陋医务室里,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值班医生。
赵猛一脚踹开门,在医生惊恐的目光中,径直走向药柜。
“镇定剂在哪?”
“猛……猛哥,那……那是管制药品……”
赵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顶在墙上,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我问你,镇定剂,在哪?”
在赵猛的威慑下,医生颤抖着手,指了指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
赵猛没再理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军用匕首,只用了两秒,就暴力撬开了柜门。
他一把抓过几支地西泮注射液。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了药柜的角落里一瓶不起眼的白色药瓶——氯化钾。
【高浓度的钾,静脉注射,是死刑的手段之一,能迅速导致心跳骤停。】
他的手,在所有人的视觉死角里,如同幻影般一闪。
那瓶氯化钾,连同几支包装相似的葡萄糖注射液,已经一同被他扫进了宽大的作训服口袋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
“看好你的门!”
赵猛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只留下那个瘫软在地的医生,和一地狼藉。
当他回到后山时,林胜武已经几近昏厥。
赵猛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想活吗?想活,就听我的。”
林胜武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死死地看着他。
赵猛将一支注射器抽满药水,不是地西泮,而是无色的葡萄糖。
“看着!”他对黑暗中的监视者低吼了一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粗暴地撕开林胜武的衣袖,将针头,狠狠扎进了他的静脉。
然后,他用匕首,在林胜武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不深、但足以流血的口子。
“啊——!”
林胜武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这惨叫,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疼。
“妈的,还挺硬。”赵猛啐了一口,站起身,对着林胜武的胸口,就是一记重拳!
这一拳,看似凶狠,但落点和力道,却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足以引发剧痛和呼吸骤停,却不会造成实质性的内脏损伤。
“呃……”
林胜武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眼睛暴突,随即,四肢一软,彻底没了动静。
赵猛上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最后,他将两根手指,搭在了林胜武的颈动脉上。
一秒。
两秒。
五秒过去。
脉搏……消失了。
这是赵猛通过特殊手法,暂时压迫了动脉造成的结果。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黑暗中,用一种混杂着不屑和晦气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回去告诉三宝哥。”
“人,死了。”
“被吓死的。废物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