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燥热,裹挟着恒河平原特有的土腥味。
拉合尔总督府内,巨大的羊皮地图铺满了长桌。范统手里抓着只烧鸡,吃得满嘴流油,那根油乎乎的手指在地图上那片代表联军的红块上戳来戳去,活像是在挑下口的肥肉。
“叔,对面三十万人,咱们这五万新兵蛋子,真能一口气吃下去?”朱高炽站在一旁,手里的战斧已经擦得锃亮。他很兴奋,但也有点犯嘀咕。
毕竟,那是三十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拉合尔淹了。
“吃?谁说要一口吃了?”
范统把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往桌上一扔,“啪”的一声脆响。
“格局小了不是?”
“传我命令!老祖宗传下来的十六字真言,给老子听好了!”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朱高炽嘴里反复念叨着,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悟了!这十六个字,简直把兵法的阴损诡诈全给说透了!
“今晚,不用带太多人。”范统眯缝着眼,那表情活脱脱就是守在鸡窝门口的黄鼠狼,“带上你的三千黑甲,还有那群西域狼骑。记住了,咱们不为杀人,咱们是去……让他们减肥。”
“把他们的粮草,给我烧了!把他们的水,给我搅浑了!让他们睡觉都得睁只眼!”
“是!”朱高炽领命,大步流星而去,身后的披风卷起一股肃杀之气。
三十万联军的大营,灯火通明。贵族们还在帐篷里推杯换盏,争论着明天的行军顺序,大象的嘶吼和舞女的歌声交织在一起,混乱又奢靡。
在这巨大的光圈之外的黑暗中,三千道身影正死死地盯着这头庞然大物。
朱高炽伏在草丛里,黑色的恶鬼甲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看着远处那一车车堆积如山的粮草,还有那些守在粮车旁打瞌睡、甚至聚众赌博的天竺士兵,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
范叔说得对,这哪里是军队,这就是一群待宰的猪。
“动手。”
简短的两个字,没有任何喊杀声。
“咻咻咻——!”
数百支裹着火油布的火箭划破夜空,精准地扎进那些覆盖着干燥茅草的粮车。
“轰!”
火光冲天!干燥的粮草遇到猛火油,眨眼间就连成了一片火海。
“着火了!着火了!”
“救火!快救水!”
天竺营地瞬间炸了锅。睡梦中的士兵慌乱地冲出来,有的手里还提着裤子,有的连武器都没拿。那些原本温顺的战象被火光惊吓,挣脱锁链,在营地里横冲直撞,踩踏无数。
“敌袭——!”
有军官嘶吼着示警,但已经晚了。
朱高炽根本没给他们组织反击的机会。
“凿穿他们!”
三千黑甲骑兵从黑暗中呼啸而出,如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这块肥肉。他们没有冲击防守严密的中军大帐,而是顺着粮草线,一路横推。
手中的飞斧和破甲锤,成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一名天竺百夫长刚举起弯刀想阻拦,就被朱高炽一斧子连人带刀劈成了两半。
“别恋战!烧!只管烧!”
朱高炽一边砍杀,一边怒吼。
身后的骑兵们将一个个火把扔进粮堆、帐篷、甚至受惊的象群中。
这一夜,帕尼帕特平原变成了一口巨大的沸腾油锅。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朱高炽早已率军远遁,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还在冒烟的灰烬。
接下来的三天,对于天竺联军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
第一天夜里,粮草被烧了三成。
第二天行军途中,前锋部队的水源里被人投了死老鼠和巴豆,两万多士兵拉得腿软,连刀都拿不起来,只能就地扎营。
第三天晚上,每隔半个时辰,四面八方就会响起震天的战鼓声和喊杀声。
“杀啊——!”
那是范统让人用牛皮扩音筒制造的声势。
天竺士兵惊恐地爬起来列阵,却发现除了一片漆黑,连个鬼影都没有。刚想躺下睡觉,声音又响了。
如此反复七八次,所有人眼圈发黑,精神濒临崩溃。更有甚者,因为过度紧张发生“营啸”,自己人砍死自己人的闹剧上演了好几出。
辛格的中军大帐内,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砰!”
辛格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眼睛红得像要吃人。
“混账!都是混账!”
他指着下面那群垂头丧气的各邦贵族,咆哮声震得帐顶灰尘簌簌落下。
“三天!整整三天!连敌人的毛都没摸到一根,我们却损失了五千人!两万人失去了战斗力!粮草被烧了一半!”
“你们这群废物!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精锐?!”
“大将军,这不能怪我们啊!”那个胖贵族一脸委屈,心疼地摸着自己被烟熏黑的丝绸袍子,“那群魔鬼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不打仗,他们只放火!只下毒!太卑鄙了!这不符合骑士精神!”
“卑鄙?那是战争!”辛格气得想拔刀砍人。
“大将军。”一名来自拉杰普特的谋士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这样下去不行。敌暗我明,我们庞大的军队反而成了累赘。他们就是苍蝇,虽咬不死人,但能恶心死人,拖垮我们。”
“那你有什么屁快放!”辛格不耐烦地吼道。
“分兵。”
谋士在地图上画了三个圈,透出一丝狠辣,“既然他们是老鼠,那我们就布一张大网。”
“大军一分为三。左翼、右翼各五万人,负责迂回包抄,切断他们的退路。中军二十万,稳步推进,直压拉合尔。”
“只要两翼能咬住他们那支骑兵,哪怕只是拖住半个时辰,中军压上,就能把他们碾成粉末!”
辛格盯着地图,呼吸急促。
分兵是大忌,但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且敌人只有一支高机动部队骚扰的情况下,这似乎是唯一能把那只该死的苍蝇拍死的办法。
“好!”
辛格一拳砸在地图上,满脸狰狞,“传令!分兵三路!我要把这群卑鄙的老鼠,一只一只捏死!”
拉合尔城头。
夕阳下,赤金色的光芒将范统胖乎乎的脸映得通红。
阿里气喘吁吁地跑上城楼,手里拿着着一封密报,兴奋得差点摔个狗吃屎。
“总管!总管!动了!他们动了!”
“斥候来报,辛格大军一分为三,左右两翼各五万,正向我军侧后方包抄,企图围剿世子的骑兵!”
范统吃瓜的手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那是饿了三天的狼,终于看到猎物一脚踩进陷阱时的狂喜。
“啧啧啧,果然是只有肌肉没有脑子的狮子。”
范统擦了擦手。
“告诉高炽,别陪他们玩捉迷藏了。”
范统抬头,看向远方,轻声说道:
“鱼已经自己跳出鱼塘,还很贴心地分成了三份。”
“现在,集中所有力量,那是五万人的左翼……那是多少装备和肉啊。”
“开席!咱们先吃掉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