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生将目光投向史迪威。
“将军,或许我们应该先统一一下对那个共同敌人的基础认知。”
顾家生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据我所知,日本陆军至今大约共组建了51个师团。其中,在我华夏土地上的,就超过了35个师团。他们的本土防御留守约15个师团,其余的,则像撒豆子一般,散布在太平洋岛屿和东南亚的丛林的之上。”
史迪威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顾家生挑了挑眉,继续往下叙述。
“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那么.........将军,以您作为一位杰出军事家和指挥官的了解,您认为,我们华夏……与日本这个对手,已经打了多久?”
史迪威略一沉吟,他认为这是个送分题,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首先给出了一个符合国际普遍认知的答案。
“顾!我的朋友,你的这个问题可难不倒我,是从1937年7月7日的卢沟桥事变开始,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算起,至今已近五年,这确实是一场艰苦而漫长的全面战争。”
顾家生听罢,缓缓摇了摇头。
史迪威眉头微皱,他又考虑到华夏东北的沦陷时间,于是立马修正了自己的答案。
“那么..........是从1931年9月18日,日本关东军发动‘柳条湖事件’,侵占满洲开始算?那将是……超过十年了。”
顾家生则再次摇头,他看着史迪威疑惑的目光,开始了自答。
“不,将军,都不是!在我们大多数的华夏军人心中,我华夏与日本的这场战争,或者严格的来说,我华夏与日本之间决定民族命运的生死较量是从1894年甲午年开始的。
从那场海战,从那纸条约,从我华夏的宝岛被割占,从两万万两白银的战争赔款流入日本,从东亚格局被彻底撕裂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深深呼出一口气。
“从甲午战争算起,我们华夏,已经与这个东邻岛国,断断续续的斗争了……四十七个年头,很快,就是第四十八个年头了。这是近半个世纪的交锋、抵抗、失败、奋起、牺牲与搏杀。
因此,请恕我直言,将军,对于日本这个民族、其军队的思维模式、作战风格、乃至其深层的欲望与恐惧,我们华夏人民在鲜血与苦难中积累的认知,恐怕要远比贵国通过情报分析和短暂接触所了解的……更为深刻,也更为入骨。”
顾家生看到史迪威目光微凝,于是举起了手,做了一个安抚且诚挚的手势。
“哦!请不要误会,我亲爱的朋友。我丝毫没有贬低贵国卓越的军事分析能力或情报工作的意思。这只是一种基于不同经历与视角的……差异性认知。就像您比我更了解柏林或罗马的思维方式一样。”
史迪威闻言点了点头,表情也开始严肃起来,显然已进入到了顾家生引导的思维模式中。
“顾!我理解你的意思,这是一种源自切肤之痛的认知,请你继续。”
顾家生微微颔首,神色愈发肃穆。
“而对于这个对手,我听过一段话,这段话,或许比任何军事报告都更能勾勒出日本这个民族的真实嘴脸。这句话的原文是:
日本人,‘知小礼而无大义,拘小节而无大德,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强必盗寇,弱必卑伏。’”
说完,顾家生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史迪威。
“将军,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简单的贬损。它揭示的是一种行为逻辑:具体解释一下就是,日本人可以恪守繁琐的礼节(此为小礼)却在关乎道义的根本抉择上(此为大义)可能是毫无底线的;他们注重细微的程序和形式(此为小节),却可能缺乏真正的仁德与胸怀(此为大德);他们看重表面上的姿态与名誉(此为末节),却可能轻视真正的廉耻之心;他们只屈服于绝对的力量威慑(此为畏威),而很难真正感激和铭记恩德(此为怀德);当他们强大时,极易走上掠夺侵略的道路(此为强必盗寇);而一旦处于弱势,又会表现出极其卑微顺从的姿态(此为弱必卑伏)。”
解释完这段文言文内容之后,顾家生将自己的身体后靠,并给双方都又倒上一杯。留出时间让史迪威去消化这段充满东方智慧与血泪经验的话。
“将军,理解这一点,对于判断他们在战场上的行为、谈判桌上的伎俩、乃至战略上的终极意图,都至关重要。
就像他们对贵国发动的‘珍珠港’袭击,又何尝不是一种‘重末节’(战术奇袭的完美)而‘轻廉耻’(不宣而战)的体现呢?他们在占据优势时的残忍与在败局已定时的‘突然清醒’,又何尝不是‘强必盗寇,弱必卑伏’呢?”
顾家生举起酒杯朝着史迪威示意了一下,然后仰头干了。
“而我,以及无数像我一样,与这个对手周旋的华夏军人,对这种逻辑的体会,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正是我认为,在即将展开的、任何涉及与日本军队正面较量的合作中,比如您所关注的滇缅方向,乃至一支全新武装力量的运用。这份‘知彼’,应当成为决策与指挥中不可或缺、甚至是至关重要的一环的原因。”
“因为.........”
顾家生的目光开始变得锐利起来。
“对付一个‘畏威而不怀德’的对手,仅仅拥有力量(威)是不够的,还必须懂得如何最有效、最致命地运用这份力量,并且时刻警惕其任何‘卑伏’姿态背后的算计。
而这,需要指挥者不仅精通战术,更要洞悉其民族性格。”
说完这些之后,顾家生沉默下来,只是不断的倒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这番话,史迪威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
他是一点都不着急,毕竟长夜漫漫,这才哪到哪。自己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引导面前的这个美丽国老家伙以后跟自己穿同一条裤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顾老四还要继续慢慢的设笼子,不然史迪威这条大鱼还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