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宗外,那座长生桥,摇摇欲坠。
悬空而下的巨锁,崩开了多处,巨石碎屑,砸下一剑峡下的深渊。
门中弟子,已现倦色,不时有强者,破开剑阵群,杀入其中。
伤亡在增加。
几位客卿,众多阁老,亦是满身狼狈。
往日如仙子般,不染纤尘的叶仙语,那件白衣,染得鲜红。
青丝缭乱,脸如花猫。
只是旁人分不清,那是她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对于山外之人来讲,问道宗的抵抗,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对于问道宗人来讲,来犯之敌的战力,也同样超出了他们的预测。
局势,
似乎正在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恶化。
时间,
从第二日的黄昏,步入深夜。
暗沉的天幕,硝烟凝成了厚重的云,遮掩了星辰和大月。
天地间,却不时闪动着各色的光。
伴着的,还有一声声不绝于耳的轰鸣。
山外青山一角,
某座孤悬的山峰上,正燃着一团篝火。
篝火畔坐着三个人,超然物外般,围炉夜话。
那是三个老头。
一个,穿着书生的衣服。
一个,穿着明黄的道袍。
还有一个,是个没头发的老和尚。
读书的老头,抚着须,喝着茶,腰间别着把戒尺。
道袍的老头,坐倚靠着一头老牛,后脖颈处,插着一根浮尘,背上还背着一把木剑。
光头的老和尚,捻着念珠,诵着佛号。
若是正在激战的那些老怪物们能看到,一定能认出三人的身份。
这三位,就是中原最强的三人。
也是极长的一段时间来,李太白之下,公认的人族最强的三位。
三人活的比李太白还要久一些,所以三人的故事极长。
长话短说,
便是三人,建立了三个大宗门。
被世人合称三教。
山海书院的儒仙。
天道院的道祖。
菩提寺的佛祖。
三教里真正的三教祖师爷。
已经极久未曾于人前露面了。
坊间传言,他们三人和李太白无异,皆在远游。
李太白陨落了,三人也出现了。
别看三人眼下,一副风轻云淡,超然物外的样子。
可实际上,正在上这一幕幕混乱,皆有他们的影子。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极久,布局了极久。
无关对错,无辩善恶。
他们三人,始终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不一样。
他们来,不是因为恨问道宗,更不是来讨什么说法,清算什么因果...
活到他们这个岁数,站在他们这个高度。
红尘劫,心魔劫。
都已经了了,凡俗之事,在难入眼。
凡俗之情,在难入心。
他们来,仅仅只是为了求道。
求天门开,
再进一步。
当着世人的面,如数万年前,书中记载的那些前人一样,飞升,得道,成仙,仅此而已。
看着远方混乱,听着耳畔嘈杂,读书的老人家,缓缓抬眸,耐人寻味道:
“事情急不得,却也拖不得,不能在等了。”
老道晃动着青皮的酒葫芦,龇出一口大白牙,乐呵呵道:“你们读书人,成天就喜欢说些道貌岸然的话,想动手,你直说不就好了?”
老先生没否认,仰头望着天,温声道:“大道契机,转瞬即逝,等了一万年,不就是为了今日吗?”
老道满脸不屑,鄙视道:“要去你们去,老头子我可不去,对这些小辈出手,我怕李太白那小家伙在下面笑话我,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老先生听闻,轻叹一声。
是啊,
跟小辈们动手,确实是会被人笑话的。
老和尚手中的念珠停下,紧闭的眸,缓缓睁开,装神弄鬼道:
“前世因,今生果,万般因果,今日终归是要了的,你不出手,也无法抽身事外...”
老先生抚着须。
老道拧起眉,没好气道:“会说话,你就好好说,别整这些有得没得?”
老先生爽朗笑道:“你看,你还是这个脾气,又急了不是?”
老和尚苍老的眸子里,慈悲满目,他说:“上苍有好生之德,我等若是再不出手,此战延续,不知道还要有多少生灵涂炭,即是如此,何不早些了结呢?”
老先生深表赞同。
老道士也没意外,他们这些人啊,就是这样,包括自己,总是活得很拧巴。
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想求一个问心无愧。
他们这一辈子,站的是很高,可离天还差点距离。
圣人中的尖子,却非仙人,杂念极多,私念更甚,哪里能如仙人那般洒脱,当真无欲无求呢?
做不到真正的问心无愧,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们退而求其次,学会给自己找借口。
不是为了说服别人。
而是为了说服自己。
假装问心无愧....
用俗世直白的话讲,他们这叫[道貌岸然]。
老道没反驳,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全天下的正人君子。
都特么是这样的人。
除了李太白...
所以,
那小子,也是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人。
当然,
他也不算人,他本来就是从天上下来的。
也正是因为此,
他也才更想飞升成仙,登临上苍,他想看看,那天上到底是何样。
也更想成为,和他那样的天上人。
在极久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想,是不是只要飞升了,自己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真正的问心无愧,超然物外....
不过,他这人的性子,便是嘴上不饶人,从不讲好听的话,厌恶道:“我佛真是慈悲啊,那你去吧,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老和尚沉吟了许久,竟是破天荒的点头道:
“可。”
然后,
就见他缓缓起身,慢慢转身,踱步山畔,大有一副,为苍生赴死,只身踏入地狱的豪迈。
悠悠念叨道:“佛说众生皆苦,我自当渡之。”
接着,他就走了。
再后来,
那片战场中央,暗沉的天幕下,金色佛光,耀世而生,梵音绕世,经文竖悬。
璀璨一片。
金色的古佛法相,矗立在那里,引来举世目光,争相瞻仰。
“那是....”
“金佛法相....”
“佛祖来了。”
“阿弥陀佛!”
“该死!”
问道宗众人惊后生慌,来犯众人惊后生喜。
“老东西,还是忍不住了是吧?”
“这家伙,果然没死。”
就连战斗两日,从未开口说过话的江晚吟,其中一尊水分身,也死死的盯着那尊金佛,出言道:
“老秃驴,你终于忍不住了吗?”
金色佛身,幽幽开口,其声如滔,荡天回响。
“我佛慈悲。”
“江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免得生灵,在遭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