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劳尔俯身向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是时候……再次进行一场彻底的清理了。就像五十多年前我们所做的那样,不仅能帮我们削弱这帮明人的威胁,还能震慑那些心怀二意的土著,稳固王国在远东的根基。”
门多萨作为能够镇守一方的总督,可不是什么莽夫,他深知马尼拉对于西班牙王国而言意味着什么——这里是连接美洲白银与东方奢侈品的关键支点,是王国在远东最重要的贸易枢纽,是王国从东方攫取财富的唯一跳板。
每年,满载白银的“马尼拉大帆船”从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驶来,在这里换成一船船明国的丝绸、瓷器、茶叶,再横跨太平洋返回新西班牙,最终这些东方珍宝流入欧洲市场,为王室和贵族带来难以想象的利润与威望。
马尼拉一旦有失,不仅王国将失去东方最稳定的财源,葡萄牙人必趁机扩大对香料群岛的控制,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会借机北上,蚕食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的统治根基。
若再激怒大明,导致其断绝贸易甚至派兵南下,整个西属东印度群岛都可能陷入崩溃边缘。
因此,门多萨心里顾虑重重:“但是,劳尔,你想过后果吗?没有了他们,城市的税收、日常的运转、乃至我们与明国贸易最直接的纽带……都会遭受重创。
那些遍布城内的作坊、商铺一旦关闭,整个经济都会停摆。这个窟窿,恐怕需要数年时间才能填补,,而荷兰人绝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提醒对方:“更重要的是,万一激怒了明国——那个国家太大了,那位东方帝王的怒火……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我们远在万里之外,本土支援缓慢,一旦明国决意报复,即便不能远征,只需断绝一切贸易,就足以让我们窒息。”
“阁下,您多虑了。”劳尔语气中充满了自信,甚至带着一丝轻佻的傲慢,
“那个帝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和想要发财的商人。他们像迁徙的鱼群一样追逐利益,清除掉这一批,用不了两三年,下一批被这里白银光芒吸引的商人,又会乘着他们的帆船,争先恐后地赶来。”
“利益会掩盖恐惧,贪婪会抚平伤痕。”
他向前一步,笃定的说道:“就像现在一样,他们会继续为我们带来东方的生丝、绸缎、细瓷和茶叶,并乖乖地向我们缴纳更多的税款。
您要知道,在那个帝国,商人的地位并不高,吕宋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依然是实现财富梦想的‘天堂’。我们手里的白银,就是拴住他们的最牢锁链。”
“至于那位东方帝王的反应……”他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五十几年前的那场事件之后,那位东方皇帝除了发来几道措辞严厉却空洞的敕书,派遣几个无足轻重的使者前来质问,又实际做了什么呢?
他们的水师甚至无法安然穿越这片风暴频仍的海洋,浩瀚的大海,就是我们最坚固的屏障”
“等他的使者慢悠悠地跨海而来质问时,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届时,我们完全可以宣称是平定了一场由不法商人煽动的、针对王国统治的‘内部叛乱’,或是土著与华人之间的冲突失控。证据?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
“谁掌握了刀枪,谁就掌握了话语权,事实,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门多萨沉默了,他目光投向窗外,远处港口的喧嚣隐约传来,夹杂着海风与木船吱呀作响的声音。
书房内只剩下壁炉木柴轻微的噼啪声,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像是他内心最后的挣扎。
良久,他终于缓缓地、沉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殖民统治者的决断所取代。“你说得有道理,为了王国在东方的利益和安全,有时候必须采取坚决的手段,此事就交给你去布置,吕宋的驻军会协助你的。”
“另外,”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一枚西班牙银币,“我会立刻向新西班牙总督府致信,请求他们支援一批经验丰富的士兵和战舰。不过你也清楚,从墨西哥调兵前来,即使一切顺利,最快也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抵达。”
“放心吧,总督阁下。”劳尔躬身行礼,信心满满,“那个庞大帝国的官僚体系臃肿不堪,效率低下。光是地方官员发现异状、层层上报到省府,再由省府奏报京城,就得耗去数月。再等他们的官员商议出结果、定下对策,半年时间都不够。
估计那位东方皇帝还没收到来自南洋的消息,我们的计划就已经完成了。等到援军抵达,无论明国有什么想法,都将为时已晚。”
劳尔退出总督府大厅后,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贪婪而狰狞的笑意。
他本是西班牙本土卡斯蒂利亚地区一个没落的小贵族子弟,在故土因家道中落和人际关系混得潦倒不堪,才咬牙冒险远渡重洋,先到美洲,后又来到这更遥远的远东,所求的无非是黄金、土地与权势,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衣锦还乡。
看着王国每年将无数白银从新西班牙的阿卡普尔科运到马尼拉,再换成明国人手中的丝绸瓷器运回欧洲,纵然王室和特许商人能赚取数倍利润,可那财富终究落不到他这样一个低级军官的口袋里。
在美洲征讨土著部落时,他早就习惯了烧杀抢掠的捷径——公平贸易?哪有直接抢夺土著金银和强迫劳役来得快?
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眼睁睁看着那帮明国人靠着王国的白银,在马尼拉的“涧内”积累起万贯家财,住着宽敞的砖石宅院,穿着绫罗绸缎,享用着美食,而自己还要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秩序,对他们这些“异教徒”假以辞色。
他想起自己曾借口巡查,走进那些明国人商铺时看到的景象:柜台后精致的漆盒里陈列着珍珠、宝石、金饰;后堂仓库中,码放整齐的银锭闪着诱人的光泽;还有那些穿着绸衫、面容白皙的商人妇眷,惊惶一瞥间更激起了他心底混合着嫉妒与掠夺的欲望,他嘴角的笑容愈发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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