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青脸色沉得可怕。
陈琦遇看得心里发怵，却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而且你本来就不应该瞒着阿姨。”
“江舒窈那么侮辱你，对你动辄打骂，你有没有想过阿姨要是知道了，心里有多难受。”
说到这，陈琦遇似乎找到了底气，语气变得更重，隐隐透着股责怪的味道。
“现在阿姨手术已经做完了，你就不该待在她身边了，你知道学院里的人怎么说你的吗？简直是不堪入耳。”
陈琦遇非常痛心。
眼睁睁看着一个好苗子走向不轨的道路，她恨不得和江舒窈摊牌，带着沈霁青逃离魔爪。
陈琦遇还想说些什么，没等她开口，只看到沈霁青薄唇一张一合。
“滚。”
清脆的一个字落下，病房内安静得可闻针落。
酝酿好的话都被堵在喉咙里，陈琦遇无声地张了张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风光霁月的沈霁青，居然对着她冒脏话，让她滚？
她明明一直在帮他啊。
陈琦遇只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一阵幻梦，连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沈霁青不是喜欢说废话的性子。
或许之前是他说的话有歧义，给了陈琦遇错觉，但此时此刻，他只想和陈琦遇说清楚。
“我叫你滚。”
沈霁青眸子漆黑深邃，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陈琦遇如坠冰窟。
她不可置信摇头，眼眶缓缓溢满红意，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霁青当着沈阿姨的面骂她滚，让她有种面子里子都丢了的挫败感，恨不得挖个洞埋进去。
“你怎么能叫我滚呢？我在帮你啊，沈霁青。”
陈琦遇不死心，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她往前踉跄一步，手背狠狠擦过泛红的眼眶，语气里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你不能因为一点钱就向江舒窈妥协，钱没了以后还能赚，但是骨气没了就真的没了。”
沈霁青听得头疼，不想打扰母亲休息，同他在病房里吵闹。
他对上沈母担忧的面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担心。
“出去说。”
丢下三个字，沈霁青头也不回走出病房。
他很高，光是一个背影就足以令陈琦遇动心。
听他这么说，陈琦遇以为他听进去了，惊喜地抹了把泪，忙抬脚追上去。
两人一直走到医院外的长廊，沈霁青才停下脚步，在原地站立。
陈琦遇脚步迫切，差点撞到他。
她跟着停下，难掩紧张地攥了攥衣角，眼底的泪还没擦干，睁着红红的眼睛略显希冀地看着沈霁青。
“你要和我说什么？”
沈霁青沉声：“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了。”
他蹙着凌厉冷峭的眉头，显然为数不多的耐心已经耗尽。
陈琦遇希冀落空，根本无法接受这一落差，情绪崩坏，嗓音尖利。
“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
“我是心疼你啊，不就是几十万的手术费吗，值得你放下身段去求江舒窈？你以前多骄傲啊，拿奖学金拿到手软，站在台上演讲的时候，连校长都对你赞不绝口，现在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陈琦遇痛苦发泄着，眼泪不自觉涌了出来。
“我知道你难，可难也要有底线，你要是实在没办法，大可以跟我说，我……我就算自己省吃俭用，也能帮你凑点。”
这话说得底气不足，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她哪里有什么省吃俭用，她的零花钱，买包买首饰的钱，全是江今宸自愿给她的。
“沈霁青，我真的看不下去你这样。”
陈琦遇红着眼眶，眼底翻涌着暗恋多年的执念，不甘。
“我喜欢你那么久，我记得你每一次的荣光，我不允许你为了钱，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江舒窈是什么人？她就是个冷血的疯子，她根本不是在帮你，她是在羞辱你！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她和沈霁青一个初中，见证过他曾经是何等意气风发，谁见到他称一句学神。
他该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就因为他母亲要做手术，他遇到了江舒窈，转到A市贵族学院。
陈琦遇也跟着转去，只为了多看两人记忆中的少年。
她全然没注意到沈霁青眼底的阴鸷越来越浓，字字句句都像刀子，往沈霁青的心上戳。
“骨气是立身之本，你要是连这个都丢了，那你……那你还配得上我喜欢的那个沈霁青吗？”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来的。
眼泪汹涌，不断往外冒，她狼狈地抬手擦去，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沈霁青终于动了。
他没看陈琦遇泛红的眼眶，目光落在她肩膀挂着的包上。
他不认识奢侈品，但这个牌子的，见江舒窈背过两次，价格也不便宜。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陈琦遇和江舒窈的弟弟是男女朋友关系。
江舒窈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她，字里行间都是厌恶。
沈霁青其实能够理解陈琦遇的选择。
像他们这种出身，在贵族学院是人人可欺的存在。
想为自己找个庇佑无可厚非。
但她为什么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插手他的事，还来打扰他母亲。
这是沈霁青最不能接受的点。
沈霁青唇角轻扯，“你喜欢我？”
陈琦遇鼓足勇气点头，坦然承认。
“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从上初中那时候就喜欢你，可惜你从来没注意过我，就连来到这座学校，我也是为了你，我不愿意看到你作贱自己，沦为江舒窈的玩物，你明白吗？”
沈霁青不明白，不理解，也不想尊重。
他眸光微冷，一字一句好似淬了冰。
“所以你口中的喜欢，就是希望我保留那不值钱的尊严，眼睁睁看着我母亲去死，最后将她风光大葬？”
陈琦遇的脸“唰”地白了，指尖猛地攥紧，裙摆被绞出难看的褶皱。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霁青轻笑出声，“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陈琦遇惨白如纸的脸，字字清晰。
“你只是想让我变成你希望的沈霁青而已。”
“你喜欢的，从来不是在泥沼里挣扎的沈霁青。你喜欢的，是那个站在领奖台上，一身荣光，能被你拿来装点你暗恋梦的天之骄子。”
“所以现在，带着你的骨气，滚。”
-
陈琦遇终于滚了。
沈霁青回到病房，见到的就是母亲忧心忡忡的脸。
他同她解释了很久，撒了很多个谎，才暂时安抚住沈母。
沈母面色渐渐缓和，也不知信了几分。
她不放心，想掀开沈霁青的衣服检查，被沈霁青一把按住。
“妈！”
沈霁青有一瞬间的失态，很快恢复正常。
“您别听风就是雨，陈琦遇这人就这样，说话很夸张。”
沈母看着儿子已然成熟的面容，心脏抽痛。
干枯的唇如同两下，终究没能说出其他的话。
既然霁青什么都不愿意透露，她便不问，不说。
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够处理好。
她要做的就是积极治疗，疗养身体。